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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5月18日 星期四

Broadchurch S1-S3 - 刑案背後的重量


兒童的謀殺總是如此駭人聽聞,在這個風景如詩如畫的小鎮裡,每一個人成了一幅剪影,鑲貼在幾乎沒有出場過的受害者 --- Danny Latimer的照片旁

誰是兇手?
真實世界總不會如CSI那般,只有兇手沒有不在場證明,只有兇手會留下證據,只有兇手會說謊
事實上,每個人都有秘密,或多或少,或個人或群體;每一個人都有過去,或光彩或羞辱,或快樂或悲傷
Danny Latimer的死,撕裂了小鎮表面的平靜,揭開了每一個人所隱藏的秘密
報社老闆Jack背著誘姦罪名娶回來的卻是真愛,妻兒雙亡被慘烈批露卻被誣指為孌童,媒體與民眾的嗜血又比兇手本身高尚到哪裡去?
試圖帶領小鎮走向上帝的牧師Paul,有著不能說出口的酒癮
美艷的旅館老闆娘,勾引著每一個來到她身邊的男人
不會說謊的光頭大叔,卻會半夜去偷鄰家的雞賺外快
貨櫃屋詭異大嬸有著丈夫強暴女兒的過去,how could you not know? ,卻成了DS Miller自己的flag
就連局外人的DI Hardy自己,丟失關鍵證據的不光彩,原來是一個被背叛的丈夫對妻子最後的維護,走到死胡同的舊案成了夢魘,而小鎮的謀殺又能如何成為新的救贖


第一季的精彩在於編劇十分耐心地帶領觀眾用了8集的時間成為這個小鎮的一份子,熟悉每個人的過去,踏足每個人的不光彩,他們的喜怒哀樂成了觀眾的一部分,連同那些嘆為觀止的風景,美麗靜謐地沉澱在觀眾腦海裡,於是故事的最後當真兇揭曉時,觀眾的衝擊不亞於小鎮中的任何一個人
這才是刑事案件的本質,案件只是整幅畫中的一個部分,而每一個案件的背後都是一群活生生的人,一群活生生被撕裂的人,一群再也無法回不去的人。於是觀眾再也不會用獵奇的心理去看Broadchurch,我們嘗到了一個案子背後的重量,那一份又一份沉甸甸的悲劇
一直都很喜歡英國人在面對命案的態度,剛過去不久的倫敦恐攻,死亡人數遠遠不及這幾年多次的歐陸恐攻,然而在面對命案時,數字的刺激是重點嗎? 當天所有的英國媒體、英國官方單位與英國人的社群網站都提到一句話: 在今天,我們之中有些家庭將永遠回不到從前,我們的心與他們同在
對生命的尊重,是因為看到生命後面的影響,所以不管那個數字是1還是1000,那都代表著不只一個家庭的悲痛

第二季在兇手當庭翻供下從刑偵劇轉為律政劇,第一季季末所有妳覺得合乎情理的情緒崩潰,到第二季全部成為呈堂證供,或許這才是警察逮捕犯人時所愛說的那段話的真諦……你所說的,你所做的,你所隱藏或揭示的,都會被呈到法庭上
但是呈到法庭上是當作事實,還是被扭曲為事實,就是這一季的思辨情理上的可以理解,並不等於程序上的正義。所以崩潰的妻子對丈夫的宣洩成了刑求逼供,所以憤怒的父親與兇手的直面成了代罪
‘know the truth’‘get justice’之間,竟是一道如此望不到彼岸的鴻溝,辯方律師總結得好,法律訴訟不過是一場戴著假髮的街頭鬥毆,沒有什麼高尚的道德理想可言,誰的拳頭大,誰能挖到的瘡疤更多,誰就勝利
最後陪審團的決議並不令人意外,當一個刑事案件的關健證據僅在於犯人的自白而非客觀物證時,在無罪推定的前提下,我確實看不出判犯人有罪的理據何在……
絕望的是觀眾與劇中人都知道什麼才是事實,而在鐵錚錚的事實面前眼睜睜的放手,才是最讓人痛苦的憤怒無奈
第二季的律政劇已經跳脫公平正義的形而上辯論,而是站在受害者家屬的位置上,庭審是一種怎樣的二次折磨,而庭審的結果又是一種怎樣的二度謀殺
第二季的支線劇情同樣精彩,DI Hardy過去失手的案子捲土重來,真相那樣令人無言,被丈夫背叛的妻子,被妻子出賣的丈夫,兩個無辜的女孩,一場雙重謀殺。每一個表面和諧的家庭,背後都有那些不堪入目的污穢,兇殺案不過是人間黑暗的一角,掩蓋在其下的醜陋或許比兇殺案本身更加讓人絕望
Ultimately, we are all alone
人生走到最後只有這樣的結語,卻又無法比這結語更加精闢


第三季是全新的案子,連環強暴案本身倒不覺得有特別精彩
或許是因為覺得強暴案沒那麼重大,又或者是因為大約中間就已經猜到犯人是誰
只是最終嫌犯對他人痛苦的漠視依舊讓人沉默,看似不稱職的養父卻甘願對不曉世事險惡的養子以身相代,也足以打破觀眾本身的刻板印象。很多時候你感受不到愛,並不一定是真的沒有愛


第三季裡面印象比較深刻也最有感觸的,反而是已經成為支線的Danny父親Mark Latimer
老實的男人在那個晚上有了第一次的一夜情,男人對平靜總是不安於室,卻又在失去之後走不出追悔
面對突如其來的失去,有些人在當下崩潰,卻能勇敢走出來面對新生;但有些人,卻被永遠困在悲劇裡
Beth可以義正嚴詞地責備Mark丟不開放不下,Mark卻沒有辦法面對自己出軌而錯失挽救兒子性命的機會,更沒有辦法接受是因為自己的體罰將兒子推向兇手,至終也因自己曾經的盛怒而輸掉了官司
Beth做為一個悲痛的母親有一千個一萬個活下去的理由,但Mark做為一個失職的父親,卻失去了所有存活下去的意義
他想愛,卻已經捨棄了他能愛的一切;他想恨,卻又沒有勇氣去孤注一擲地執行私人正義。兒子逝去三年了,Mark依然想著若Danny還活著他們父子會怎樣互動
對於悲傷,每一個人有自己的處理方式,Beth的處理方式是往前走,Mark的處理方式是停下來,誰又能說誰對誰錯?
在那個自殺未遂的午後,懷裡抱著已經失去的妻子,左手攬著大女兒,看著電視機裡踢著球的長子,有一些人,他們總是只能停在原地希望一切都沒發生過,這就是他們處理悲傷的方式,這就是他們無法邁過的絕望

故事的最後,Mark依然沒有解脫
Beth總是說,I love you,從頭至尾,Beth沒有用過過去式說這句話
但事實上,Beth的愛早就過去了,遠在Danny出事之前,只是她自己也不願意面對,Beth處理愛情的方式,其實就像Mark處理悲傷一樣,誰又能指責誰的幼稚?

總是忍不住去設想Mark的結局,或許不要救他才是最好的,那麼多的內疚痛苦絕望,揹著這些活下去是真正的酷刑


第三季末,優美的斷崖邊,兩位警探的see you tomorrow
DI Hardy從開頭的陰鬱,到第三季慢慢重新找回自己在職業和家庭上的價值
DS Miller從無可名狀的打擊裡成長為一個堅強果敢的單親媽媽
小鎮在傷害後浴火重生,而兩位主角的人生轉過一個沉重的十字路口後也各自找到新的方向

兩位主角強大的演技及聰慧的角色設定是這齣戲成功的最大基石,David Tennant這些年的表演一次比一次沉穩老練,一次比一次成熟霸氣,他從Doctor Who後不斷的蛻變成長,沒有人能夠忽視
Olivia Colman的演技深刻自然、水到渠成,總在不經意間就融進觀眾的所有感官裡,她的痛苦與悲傷,她的自信與耀眼,不在外表上,總在那眉梢眼底的瞬間真實流露,讓人完全無法抗拒

三季24集的時間,總編劇Chris ChibnallITVBroadchurch成為大家的Broadchurch,幕前幕後充滿DW團隊,Chris為他即將到來的DW接棒做了最好的暖身。小鎮的故事已經結束,但到最後觀眾卻能如此真心的相信,即使我們看不到,DI HardyDS Miller的故事依然在繼續,正如DW世界裡,那首Donna之歌依舊在我們心裡迴盪,那些曾經被講述的好故事,永遠不會被遺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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